[金枪]良性循环-1
良性循环
1
“全队，报告位置。”
“1号，二楼平台，俯瞰一楼赌场，目前一切正常。”
“2号，赌场牌桌前，‘筹码’尚未出现。”
“3号，赌场出入口老虎机。一切正常。”
“4号，后门，无可疑人员出入。”
“监视人员就位。各监视屏无异常。”
“原地待命，我在吧台，目标出现后按原计划行动。”
迪卢姆多轻声说完的时候，酒保恰好把酒调完，摇酒时冰块的冲击声让他并没有在意迪卢姆多的对话。暗金色的液体注入酒杯被推到迪卢姆多面前，他道了谢，额外付了小费让对方给自己一点空间。随后再次谨慎地审视周围的情况。
金碧辉煌的大型赌场往往是罪恶的最好温床，迪卢姆多一直在追查的黑道杀手也不例外，比起那位连环杀人犯本身，凶手可以为他提供的情报更有价值。最好的情况是将目标和交易对象一起抓获——而这间酒店已经布下陷阱，只要目标进入他们的监视范围，就绝对无法逃脱。
高级警员迪卢姆多·奥迪那对此充满信心，作为行动的部署者和现场指挥，他考虑了每一个突发情况和可能存在的纰漏，现在要做的只是按计划将目标抓获而已。
“队长，5点钟方向。”
耳机里传来下属的声音，迪卢姆多依靠酒柜上玻璃的反光看清了他的目标人物，比他们预计的时间要早15分钟：“往赌场去了，密切监视。等‘筹码’出现后再依命令行动。”
“了解。队长……还有一件事。”
“什么？”队员的态度让迪卢姆多有些奇怪，他的下属都是行动力极强的人，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这么吞吞吐吐。
“您请求增援了吗？”
“增援？为什么这么——”
迪卢姆多的问话并没能继续下去，一位侍者靠近了他，他立刻切断了这次通话避免可能的暴露。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他礼貌地问着，侍者先是向他行了个礼，递上一只高脚杯，脸上露出些暧昧的笑容。
“先生，10号桌的客人邀您去喝一杯酒。”
哦，搭讪。迪卢姆多挑了挑眉，这种事他遇到的够多了，这也是他选择待在吧台而不是去游场巡视的原因之一，太显眼的样貌并不是件好事。
“抱歉，请转告那位客人我有约了。”
“没有问题，但他希望您能亲自跟他打个招呼。”
哦，这真是个难缠的家伙。迪卢姆多举起杯子，隔着几片装饰用的花草和不断穿梭于场中的人群向侍者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然而当他分辨出邀请人的身形时，他立刻食言了。在侍者惊讶的眼神里，他起身举起高脚杯走过去，步速匆忙无比仍然小心地不引起别人注意，趁着躲避几位侍应的空当他打开通话器，这次全队都听到了他压抑着愤怒情绪的声音：
“谁能告诉我那家伙为什么在这儿？”
一如他所想，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人能回答，否则的话他们刚才就不会问增援的事了——吉尔伽美什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行踪时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
这位不速之客出现在这里是迪卢姆多最不想遇到的意外状况，这个浑身上下都仿似自带闪光滤镜效果的家伙在他心里几乎是混乱、计划取消、麻烦的代名词。而麻烦先生现在就坐在隐蔽在角落里的10号桌，看着迪卢姆多的眼神里满是轻佻笑意，两条长腿翘上真皮沙发，蛇皮裤和身上的金饰让他的气质和任何一个来这里享乐的纨绔子弟毫无不同，迪卢姆多撇撇嘴，当然，怎么会有人比本色出演的吉尔伽美什更适合这种暴发户的角色呢？
他的吐槽只在心里讲了讲，并没有说出来，吉尔伽美什看着迪卢姆多走近坐到自己面前，举杯向他示意。
“西装挺适合你，剪裁不错。”
“请告诉我您在这里做什么？”迪卢姆多完全不理会他的调侃，在可以预想的那句“没情调”从对方口中说出前压低声音接道，“这次任务不是合作行动，吉尔伽美什高级警官。”
迪卢姆多话语里的敌意已经不需要掩饰了，吉尔伽美什眯起眼睛放下酒杯：“什么行动？”
“警官，您这是明知故问。”迪卢姆多向后靠到椅背上，行动的详情虽然没有公开，但计划草案——包括地点和时间在内——肯定通知到了比他高一个级别的吉尔伽美什那里，“除非您承认您没去看那张表格让我上报您失职，否则请告诉我您在这里做什么？”
“放松点。”
吉尔伽美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十分轻松地打了个响指让侍应新端了杯酒过来，迪卢姆多看着放到他面前的盛满琥珀色液体的杯子，耐心地等着吉尔伽美什的下一句话，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沉不住气只会让对方有把柄嘲笑。
“既然来到这种地方，就该好好享受夜晚——你没理由也没有资格拒绝掉我的邀请。”吉尔伽美什说着坐正了身子，不管怎么说，迪卢姆多认同吉尔伽美什的眼神确实能给人带来压迫感，但这不意味着他会妥协。
“请别无理取闹了，长官。”他皱起眉，恼怒地盯着吉尔伽美什，他的下属刚刚通过通讯器报告目标移动的位置，“恕我失陪——”
“坐下。”
吉尔伽美什就像是能听到那些只在迪卢姆多耳边响起的声音一样打断了他，命令的音量不大却带有不容抗拒的气势，迪卢姆多的动作也确实因此停了下来。迪卢姆多有种错觉，他觉得因为自己的反应，吉尔伽美什的心情似乎更好了。
“这就对了，别违抗命令，奥迪那警官。”
“要我提醒您，在行动上您实际无权命令我吗？”迪卢姆多语调又冷了几分，似乎是针对着吉尔伽美什称呼他的方式。
“我的行动级别在你之上。”吉尔伽美什撇起了一边嘴角，他喝光杯子里的酒后站起身，在迪卢姆多出声之前弯下腰，手指故意掠过迪卢姆多耳后的发丝，又绕下来使劲按了按迪卢姆多的肩膀，“奥迪那警官，坐下来，喝光它，这是命令。”
迪卢姆多挥开了吉尔伽美什的手，对方的隐没在人群中前的轻笑声传进他的耳朵里。他伸手揭开那只后送来的高脚杯，果不其然，杯底黏着新式微型耳机——落出来的液体掉了一点在他的手指上，他舔干净它们时发现那只是苹果汁——这么说那位端酒的侍应前襟口袋上微型话筒的轮廓果然不是他的错觉，吉尔伽美什应该叫自己的手下再藏好一点，不过绕这么大的圈子非要用暗示，那位“陛下”的做派还真是不嫌麻烦。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只有谜底足够令人惊讶才能让他如此大动干戈。所以这一次是什么，临时改成合作行动？还是一场团队评估监督？迪卢姆多想着戴上耳机，没有杂音，看来是吉尔伽美什那边的专用频道：“你到底要——”
[227号令]
悦耳的女性机械音打断了他。
[迪卢姆多·奥迪那警官，由吉尔伽美什负责的机密指令第2号和你的行动重叠，按优先级规定，你的行动现在取消，现场移交吉尔伽美什处理——以上是由爱丽斯菲尔·冯·艾因兹贝伦高级长官签发的227号……]
提示音还在滚动播放，迪卢姆多就像被定住一样对此毫无反应，直到吉尔伽美什懒洋洋的声音切进了这个频道：“听明白了的话，就带着你的人撤离这个区域，别碍我的事——”
这句话终于再次把迪卢姆多的反应开关打开了——他在顶层隐约传来的打斗和混乱的背景音中近乎于粗暴地揪开了耳机，直接把它摔向墙角，随后又用鞋跟碾了上去，好像只有这样吉尔伽美什的笑声才不会再传出来一样……不管怎么说，他轻松多了。
“收队。”
听到他们的队长这样命令的队员们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他们集体幸运E的诅咒今天也安定地发作中。
回到办公室填写报告时，迪卢姆多·奥迪那再一次按揉额角，作为特别行动部门的高级刑警，以26岁的年纪混到这个资历的人屈指可数，警校的同届里除了他还有这么两位：一个是阿尔托莉亚，另一个就是吉尔伽美什——现在那所警校的老校长每逢报告会都会将他们三个人的事例拿出来当招牌炫耀。
他们负责的案件分别涉及不同的方面，本来是互不干涉各有所长，但偏偏最近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让他撞上。今天和吉尔伽美什的冲突实在是最为惨烈的一次，整个行动直接取消的调令简直闻所未闻，可他又无处诉苦——毕竟论起来，无论是案子还是职位，吉尔伽美什的等级比迪卢姆多要高一点。
……他是有办法给他那走私的毒品案有个交待了，我这边追查的黑道恐吓谋杀到哪儿去找新的行动机会和线索？
迪卢姆多直到站在爱丽斯菲尔办公室外的走廊时这口气还是没顺过来。在等着对方电话会议结束的这段时间里他在脑海里把控诉的内容过了一遍又一遍——他都能想象到他的美女上司会如何以不容置喙的口吻与微笑把他的申诉一条条驳斥回来。可即使这样，该说的还是得说。
他转过头，看着来到他左手边的吉尔伽美什——至少也得说给旁边这个人听听，让他知道他给自己造了多大麻烦。
“喔。”吉尔伽美什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算是打了招呼，这次轮到他无视迪卢姆多的脸色先发制人地继续，“你不说点什么？”
“恭喜你案子了结？”迪卢姆多不悦地挑起眉。
吉尔伽美什稍稍昂起头：“你应该表现得再高兴一点。”
“……我并不是真的在恭喜您，警官。”
吉尔伽美什装作没听出迪卢姆多的不快，转了个新的话题：“被你摔坏的那个耳机，是局里配给我的最新型的，防水防冻信号稳定——”
“你可以在评估报告上说它的缺点是不够坚固。”迪卢姆多的声音干巴巴的。
“单个报价200美元。”
“……”迪卢姆多心里咯噔一声，看来他还得去领张赔偿单。
吉尔伽美什看着他的表情，笑着伸出手，扯着迪卢姆多的领子把他拉近，嘴唇紧贴上去，如果忽略吹进耳朵的热气，轻缓调笑的声音完全就是在营造耳机通话的效果：“没关系，我帮你赔了。”
迪卢姆多本能地颤抖了一下，他偏头看了看监控摄像机的位置，不着痕迹地揪着吉尔伽美什的衣襟后撤到视角盲点，随后侧过头狠狠地咬了对方嘴唇一口——旋即迅速后退到三步之外。
“工作时间内，先生。”他整理了下被扯开的领带，“我们约好的。”
“那刚才这算什么？”吉尔伽美什用手指抚过嘴唇，“你主动破坏规则？”
“是你先的。”迪卢姆多弯腰捻起掉在地上的一张报告——吉尔伽美什的——边叹气边掸掉上面的灰尘，“别否认。”
吉尔伽美什轻佻地笑起来，伸手接过递来的报告，但迪卢姆多并没有立刻松手。
“……吉尔伽美什。”他把声音压低了，突然改变的称呼让对方稍稍凑上去一点，“我对在上司办公室门口调情没兴趣。”
“哦，那对什么有兴趣？”
“如果你非那么感兴趣，那换个对象。”
这句话的语气里隐隐透着无奈，不过迪卢姆多知道奏效了。吉尔伽美什耸耸肩，没再继续下去。爱丽斯菲尔的声音适时地从通话器里传来，看来电话会议已经结束了。迪卢姆多松了口气。
……至于刚才就当是赔款的谢礼好了。他偏头瞥了眼吉尔伽美什，把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在心里复述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