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集散地

[刀剑乱舞-三日石]未散花

痛苦复健期(

慢慢还欠债(

这篇和之前的 提灯之祭 是同一背景,讲两个人初遇的故事

流水账警告,OOC警告(


未散花



石切丸搭着一天仅一趟的火车,来到了这乡间小镇。村民多是在务农,他一个人拎着皮箱,倒是并没费多少功夫便打听到了目的地。

那间属于他的委托人的古旧大屋位于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传统的和式宅院构造,已翻修过几次,然而远远望去,仍能感到那古朴的韵味。宅邸本已空置许久,只是因村人照料才不至于荒废,他的那位富豪委托人也是一时兴起,在城中住得太久,便想去乡下闲散度日。在地产列表中刚好看到这样一栋祖传的老屋,便雇了人前去休整打扫添置家具,只等天气暖和些,便住进去。

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却不想住进去没有几天,便被房中异动吓得心惊胆战,不敢再多留一日。本想就这样算了,却又舍不得。

于是,他们经人介绍,找来了石切丸。毕竟这般疑为鬼怪作祟之事,还是交由专人处理才好。

因是友人介绍,石切丸不好推托。便前去拜访了那位富豪,询问一些细节。在得知所谓怪事无非是陈设无缘无故换位、未开封的酒瓶莫名其妙变空一类之后,他心里大概有了底,就没有叫上别人,只自己一人去了。

推开和室的门,里面大约因为又有数日闲置,屋内落下一层灰。石切丸先是挨个转过一遍房间,最后才来到院子——庭中花草之前被修剪过,然而此刻荒草又长了出来,显得有些杂乱,而最惹眼的则在庭院一隅,一株巨大的樱树刚过花期,枝头已不见鲜俏色彩,嫩绿色的新叶倒是郁郁葱葱。石切丸本想走近些,又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落下的花瓣,都去了哪里呢?


***


收拾一间可供自己居住的屋子倒是比他想的还要多花了些时间,转眼月亮便升上来。这宅邸建于灵脉上,虽然半日下来并没见什么害人的东西,但院中的花灵们不愿回应他也是真的。兴许花灵也是有大户人家的小姐脾气吧?他想。

本以为那些恶作剧的行为只是那些喜欢嬉笑打闹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们的把戏,只消板起面孔训斥一下方可解决,可庭中樱花的花瓣不见踪迹一事,也令他觉得有些蹊跷。便特意挑了方便观察樱树的房间。本想静候一晚,可实在耐不住一路上的车马劳顿,他等了一会儿,着实有些疲惫,便打算小寐。却在闭上眼的瞬间,又立刻睁开来。

庭中樱树的嫩绿新叶,仿佛就在他阖眼的一瞬,变出锦绣繁花,在夜晚盛放。花瓣随着夜风飘进他所在的和室,他想拈起看看,却停下了手。

手掌般大小的花灵,乘着那花瓣,走进了他的房间。小巧的女孩子以花为船,撑起船桨落到他的枕边,他安静看着,并不打算先行开口。女孩子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瞳仁前晃了两晃,看到石切丸的目光本能地追随手指,便笑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石切丸没有回答,然而她似乎并不在乎。

“跟我们一起来玩吧。”

她跳上石切丸的肩膀,笑声清脆可听。

庭院之中,传来聚会的笑闹声音。石切丸仍然不做回应,只是站起身来,向庭中走去。

他从事这行已久,当然知道禁忌与规矩。若是此刻便答应邀请或许下承诺,甚至只是点个头或轻轻哼出鼻音,或许都会变成十分麻烦的事情。透露姓名便更是愚蠢了。他决计不会出错的。

庭中樱花树下,满院花灵们都在此聚集,而被围坐在最中央的,却是个与正常成人身量无异的男子。身着年代古朴的狩衣。正与一众人等嬉笑打闹吟诵和歌。石切丸还未来得及更加仔细观察,却看那男子突然将视线对向了自己这边。

——那双眼中居然有一弯新月,石切丸一下子看愣了。

“啊……要加入我们吗?”

男子容貌俊美非常,边问还边向石切丸递出一只酒碟。

石切丸打定主意并不打算开口,宽大的袖口下悄悄运起几只纸符,只待机会成熟,便施放出去,好一睹这妖怪的真实相貌。而对方似乎并未察觉他的想法,只继续说了下去:

“站着不动可实在不合礼数啊……石切。”

——在石切丸能够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之前,足尖已经不受控制地移动,向樱树的方向迈去。他诧异不已,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是言灵吗?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可是我的名字,又是什么时候——

“别担心啊,只是赏花品酒,这里许久未见宾客,就当陪我们助兴吧。”那男人说着,让出了身旁的主位。纵使心里有各种疑问,但事已至此,还被对方得知了名字,若是强制打破这宴会,事情会变得更糟也说不定——石切丸念及到此,便径直走过去坐下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也没从对方口中听出什么恶意来。

男子又取出一只酒碟,拍拍手,便有花灵走上前来,替石切丸斟满。他先谨慎的闻了闻,并没有嗅出什么异样,男子还很殷切地看着他,他也不再推托,递了个敬酒的姿势后便仰头喝下去。

温醇的酒液甫一入口,花香混着酒香便侵入了他的感官——再次看向周围,那些不及人手大小的花灵,突然间个个都成为了寻常女子的身量,着着古时的华贵服装,有些执着短笛,有些则拿着琵琶,三三两两的看着他们说笑。

“好,那么,宴会再次开始吧。”男子再次击掌,场面登时又热闹起来。原本因他的加入而暂停的演奏都再度开始,一名女子走到众人中间,乘兴跳起舞来。做着除灵的工作,魑魅魍魉之类石切丸见多了,现今已绝迹多时的百鬼夜行也不是没有碰到过,但此刻和一群花灵们共赴宴会,仍可说是罕见无比的事情。

而更令他诧异不已的,则是身旁这名男子。

他着实仔细打量了对方一会儿,那男子看面相约莫二十五岁上下的光景,容貌非常出众——他并没有什么更好的词可以形容了,他本就对长相并不敏感,而这名男子的容貌,足以令任何人过目不忘——眼里的新月纹样若隐若现,偶尔迎上漏过樱树的月光,更是叫人有种沉溺其中的错觉。

他该是什么妖魅或灵物呢?石切丸借着袖口遮掩,指尖蘸了些酒液,悄悄划出行咒文,符纸上的咒文开始生效,这是足以让他看穿非人之物伪装的咒语,只要知道对方真实形态,便不愁如何应付。然而这一晚所发生的事,似乎打定主意是要他无法如愿以偿,咒语虽然起了作用,但他重新看向男子时,对方身形并无任何异常,仍是人类的姿态。(倒是那些花妖们,让他把各种季节的花草看了个遍。)

难道说这是人?还是灵魂?

“这酒不对您胃口吗?”

在结束一轮吟诵和歌之后,男子突然转向他来。石切丸连忙收回了咒语。

“不,着实是佳酿,只是不胜酒力,还请见谅。”

他如此回答,男子倒也不强求什么,示意他自便即可。即使以石切丸的角度来看,对方也未免太缺乏目的性,知道自己的名字,在唤出名讳的刹那甚至有言灵的功力,却什么也不要求——要真的只是邀他参加歌宴,未免太小题大做。

“还请容我一问,您是为什么召开这宴会,并邀我参加的呢?”

事到如今,还是直接问可能更简单些。

“哈哈哈,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并没关心的必要呀。”男子似乎并不想回答,但紧跟着话锋一转,“至于为什么邀请您……因为您是有缘之人吧。”

这词语用的颇为微妙,石切丸本想继续问下去,却被响起的笛声打断。男子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也只得沉默以对。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对方手里的情形,在他的工作中已经十分少见了,本以为只是件简单的工作,这次可真是失策。石切丸心里暗暗叫苦,总得想个办法,稍稍挽回一点局面,不然隔日,恐怕还要落入这般境地。

“今晚的宴会就开到这里吧,辛苦各位。”

一曲结束,男子才再度开口,他不等石切丸问他什么,稍稍一挥手,满园的花灵便蓦地消失了,只剩石切丸还坐在他身边。

“有您来此助兴,实在令人开心,不知明天能否再次邀请您呢?”

“倒是可以。”石切丸顿了顿,妖鬼的邀约并不多见,但若是对方主动提出,这说明他的问题对方理应回答,“只是不知道您的名字,十分不便,我该如何称呼您?”

男子脸上的笑容再度加深了。

“你知道的呀,石切。”


***


石切丸再度醒来时,已经将近中午了。他仍在最初的和室内,头脑昏昏沉沉的痛,若不是枕边留下一片小小樱花,他真要怀疑昨天的夜宴该是场梦。

再度检查自己的行李,结果是无功而返,他从事这行当已经多年,出门在外去往灵物灵地之时,已经习惯了使用假名(这次也是一样)。行李上自然不会留下真正的名字,或许那是可以读人心的妖怪?

他装作检修房屋,走访附近的村人,居民们少有进去过宅院的,几个胆子大些的,说年轻还在上学的时候,当鬼屋进去探险,但并没见到任何奇异的事物。若说进出的人,也只有一个每月按时除草的园丁。应当是宅子的主人雇佣的,工作完后就离开村子。

“院中的樱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听他这么问,村人还挺好奇,他只得借口自己担心树龄古老,根系毁了房子的根基。

村人谁都说不出是什么时候就栽在那里的,花也正常开放,除了偶尔会感叹这古树居然还有如此的生命力外,便不见其他的传闻了。

这也没错,灵气最盛的地方,就是那座宅邸附近,花草树木长得自然繁盛。按说那个地方更适合神社或寺庙,但当地地方太小,除了路边偶尔能看到地藏菩萨,村人都不记得有什么可以接受人供奉朝拜的地方了。

——是神官。

——不,是阴阳师。

——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什么阴阳师。

他在村子边缘走动时,近旁的树林里偶尔会传来这样悉悉索索的声音。这里的妖怪也比城市中的敏锐得多,他也尝试用好意引它们出来,打探些人类不知道的消息。但不知是畏惧那位邀请他参加歌宴的妖魅呢,还是畏惧他本身,他只要一出声,林子里的妖物们便没了声息。

当真是一筹莫展。早知如此,不该一人独自前来啊。

他拿出张随身携带的白纸,信手折出只纸鹤的样子,诵念几句咒语后轻轻一吹,那纸鹤便化身白鸽,向空中飞走。这时才派式神再去打听消息,还来得及么?先做了再说吧。


***


宴会一如昨天那般,奏乐斗歌赏舞,石切丸仍是坐在主宾的位置,面前的酒杯一旦空置,便立刻会被斟满。

满腹疑虑,却依旧不知如何问起,若要动粗硬来,兴许不是没有办法。但看着这男子如此端正秀美的容貌,再加上对方并无加害之心。石切丸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选这个选项。

“您不尽兴吗?”

男子凑过来,似乎是看石切丸心不在焉,便开口问了。

“这……”石切丸有些失笑,“只是诸事繁杂,请您不要在意。”

“喔……看得出来,阁下应当是为公事烦劳吧。”男子眼中的新月似乎在灼灼发光,石切丸一个愣神,而对方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他一时失语。

只见对方突然伸手,从袖口中夹出一只纸鹤,纸面上还留有石切丸用指甲掐出的一道痕迹,正是他白天放出的那只式神。

“大概是劳心费力,不得不叫飞鸟帮忙的工作吧。”对方如此说道,也不点破更多,“傍晚时分见到了,一时兴起便教它陪了我一会儿,还请您重新收下。”

说着,他便将纸鹤还给了石切丸。然而石切丸心里开始叫苦,这可真是遇到大麻烦了,驭使别人的式神可不是寻常妖物就可以做到的。

“您不用太在意,我也只是想再邀您在月下赏一次樱。要是被人打扰,可是辜负我一番美意了。”

月下赏樱吗?石切丸抬起头,空中弦月弯弯,然而比昨天已经饱满几分,联想到面前这人的眼睛,石切丸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不过,总是教您一头雾水也着实不妥。”男子放下手中的酒盏,原本他与石切丸平行而坐,现下则稍微侧过身来,“只要不是煞风景的问题,我都会如实作答,请您尽管问吧。”

听到这番话,石切丸倒也不再客气,他对付这些非人之物自有自己的办法,很多时候,坦诚相待反而能起到极好的效果:“我很想知道,您是如何得知我的名字的?”

可不要再用有缘之人之类的说法蒙混过去。他心里默念,对方似乎参透他的心思,这次果然给了个新的答案:“这也不再瞒您了,我居住此地已久,虽然无法走出这村镇,但到达稍远的地方,或者依据普通人用于远距离通话的事物获取消息,都是没问题的。”

他停顿了片刻:“您来这里之前,这宅邸的现任主人曾和镇上的人通过电话,提到过您的名字。”

“是这样……”倒真是百密一疏,本以为是件小事,便忘记交代雇主这些细节——现代电话的讯号极易为灵物利用,这他一早便知。

“您可以转告宅邸的主人,”对方继续下去,“再过几天,月亮成为满月之后,这酒席也就散了,我会交代别人不再作怪……她们也是寂寞久了,又不像我可以自由出入,一遇到人来,便新鲜得不得了,总要看看人类窘迫的样子。但绝无害人的意思。”

许久没有人来?石切丸想起白天的见闻:“每月不是都会有名园丁来帮忙打理花草么?”

“园丁?哈哈哈……”男子笑出声,“被他们看做园丁了吗?那是我呀。”

石切丸本来有些惊讶,但想到面前这人法力高强,想必在白天现出形体也绝非难事。更不消说打理花草的方法。

“您在这里居住了多久?”

“这樱树在这里时,我便在了。虽然面相尚且如此,但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对方接着打趣,“我对时间流逝不太在乎,也许有个几百年吧。”

这么说来,便不是人类的魂魄,否则即使是恶鬼,在这种纯净灵气聚集的地方,执念也早该消失殆尽才对。石切丸犹豫了一下,还是想要得知对方的身份,便继续道:“既然您也已经知道我的目的,我也不再隐瞒您了,我家中历来都是神社的神官,我因一些原因无法继承家中神社,现在以处理灵物作祟之事为工作。无论鬼魂还是妖物,我都打过不少交道。来到您这里,也是为此。现如今有您的承诺,我的工作已经结束,按说我应该回去了……但我仍想再多问您些事情,您实在令我……非常好奇。”

他琢磨了许久,才用了这样的词,仍然觉得不能完整表达自己的意思,一时窘迫,对方看着他,倒没取笑什么,而是顺着话接了下去:“是怎样的好奇呢?”

“这……”石切丸语塞,那人笑吟吟的脸让他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又喝了一杯酒,定定神才继续,“……无论是您的相貌还是身份,都令我十分好奇。更勿论您甚至可以直接命令我的式神……”他在这一行上,相当有天分,莫说同龄人,哪怕是前辈中,也鲜少有人能直接干涉他的咒法了。

“只消活得长久些,这也不是什么难以习得的事。”

“当然并不止这些。”石切丸摇了摇头,有点急促地打断了对方,兴许确实酒力上来了,他也顾不得失礼,该怎么说才好呢?然而,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迫切的想要得知对方身份的情绪是从何而起。前来赴宴时还不觉得,此事却隐隐从心底生出种急切的心情来。

若是平时,他大概能冷静下来,猜测是否被不知名的咒法影响了心智,然而此刻,他却也有意似的不去想这种可能性。

“该怎么说呢……我对您,似乎……一见如故。”他吞吞吐吐半天,选用了这个词语来形容,其实这也不太对,但他着实找不到更好的词了。“并不是说曾经见过您……而是您身上,有种颇令人怀念的感觉。只要在您身边,就好像宴席永远都不会结束一样。”

他定了定神,继续道:“或者,是我不想让它结束。”

此言一出,石切丸自己也愣了半天,这不该是他应当说出来的话,如此带有明显暗示的词语,哪怕是自己被蛊惑,也不该说出口。

“是吗。”

出乎他的意料,对方并未就此做什么文章,只是淡淡应了一句,便转头看向远方。那眼神里似乎有石切丸看不懂的情绪在黯然流转,但他始终没有在表情上展现半分。

“留您一直在这里,我并不是做不到……或许那样才最好不过,如果是几百年前的我,也许真的会这样做吧……我本来是想问您别的事情,但看来您已经给我答案了。”

他突然起身,不等石切丸反应,便已来到他的身前,伸手一遮一拢,石切丸的面前便被黑暗遮掩。似乎是被双手盖住眼睛,石切丸虽然吃惊,但并不感到可怕。好像从说出那句话之后,他便笃定对方绝不会加害自己。

“您为何如此呢?”他问道。

“因为您是有缘之人啊。”

温柔的嗓音飘进耳际,声音的主人在他的前额落下了湿润冰凉如夜露一般的吻,随后,那双手的触感也好、那轻柔彷如错觉一般的吻也好,都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他睁开眼,他仍在自己的卧房之内,身侧再无一物。


***


这一晚并没有宴席的邀请。庭中的樱花也再无异样。然而石切丸做了一个梦。

是天气颇为清爽的白日,他站在那颗樱树下,周围是风景秀美的旷野,并无田野村庄或这宅邸的痕迹。只有樱花在他头顶徐徐盛开,风一过便落几片花瓣下来。

悉悉索索的,似乎是土地松动的声音,有什么人在树的另一侧,似乎在挖什么东西。他缓步走过去,看到那人恰好站起身来。

是名身着狩衣的青年,戴着一顶似乎是便于外出所用的帽子,长发并未盘进帽中,而是随意扎成一束,在身后披散下来。而看到那青年长相的时候,石切丸不由得吃了一惊,对方的样貌和自己的过于相像,恐怕就连亲近的人都无从分辨。

而那青年似乎看不到他,纵使石切丸惊呼出声,也置若罔闻。

青年从身后取出一只细长的匣子,正中放置一把太刀,未等石切丸仔细看清,他便将匣子合上,又取出画着咒语的符咒贴在封口处,轻轻地放到樱树下刚刚挖置好的空洞里。

泥土掩埋完毕,他掸掸手上的泥土,诵念一段祝词般的咒文。那到石切丸所在的年代,应该是已经失传的咒语了,他只能依稀听懂些用途,大概是在祈祷此地可免受战乱疾病等灾祸,并无实际的用途,但贴在匣子上的符咒,确实是实打实地用于抵御恶念侵袭的。

一段咒语诵念完毕,青年才再次睁开眼睛。他自然看不到石切丸,但却面向那颗樱树,自言自语了起来。

“把你留在这里,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现下世道不太平,如果一直跟在我身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若是遇到劫匪强盗,让你落于匪徒之手……我是不敢想的。

“如果我能安全返回,一定会将你再次带走的。此地灵力旺盛,我也安置了免遭恶念侵入的符咒。如果我回不来……不消几年,你就应该可以脱离实体,有足够的力量摆脱掉和本体的牵系,我也已经去找过这附近的狐狸们,它们会关照你的,到时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离开这里了。

“当是我胆小便好,我一时也找不到他人可以将你托付出去,实在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青年蹲下身,用手轻轻盖上那块刚刚被填埋的土地。

“再见了,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

石切丸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来来回回地揣摩着音节,全然不知那青年早已走远,而他蓦地一回神,竟发现自己的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个人。

是前两日邀请他参与宴席的男子,依旧一袭狩衣华服,然而却只是站在樱树下,看着长发青年的背影。

“虽说是为了我好……但却挑了我能力最弱的时候,觉得自己回不来,又连当面道别都不敢。”

他本似自言自语,却又转过身来,面向石切丸。

“真是愚笨到教人无话可说的人啊,你觉得呢,石切。”

石切丸的嘴唇轻轻张开,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即使想说,所有的声音也封在了喉咙中,发不出任何言语。

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他想这么问,然而那男子依旧只是笑了笑。

“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数百年来我一直在此不曾离开,已没有要求了。”


***


石切丸醒来后去了樱树下面,在梦里的地方果真挖出一只匣子。

如果梦境是真的,那么这么多年过去,树木的根系盘桓生长,早该将这匣子卷入地下,然而出乎意料的,他并没碰到什么阻碍,仿佛是根系自动让开,将这匣子呈至他面前一般。

封住箱口的符咒,图案早已消失,只余一张空白的符纸。

里面便是那把刀了。

石切丸犹豫了片刻,并没有急着打开。此刻是早上,若是如那名男子所言,他是等不到他在此刻现身的。更何况,恐怕即使他用法术召唤,对方也不愿现身吧。

“你听得到吧?”他尝试着问了一句,“虽然说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我也没有过去的记忆。”

他把匣子取出,抚去上面的泥土,默默感受着掌心下传来的微弱的灵力:“我不知道那个人是怎样想的,但他既然那样说,应当没有想把你困在这里的打算……大概是布下符咒的时候,想要你免受灾祸的祈愿实在过于强烈,无意中也为这株樱树下了咒。于是即使你积攒够了力量,也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他应该是真的想要你平安。”

石切丸又重复了一遍,才揭下箱上的符纸。解除咒法的方法很多,但对于这已几乎形同虚设的符咒来说,已经不用更多的步骤了。

箱中陈设着的那把宝剑,似乎同他梦中所见的没有任何差别。他伸手抚上刀身,轻轻念出梦中所听的名字。

“这样你便自由了,三日月宗近。”

名字即是最简单的咒语,念出口的瞬间,满庭花朵仿佛都在那时开放,而他的脚下不知何时铺满了樱花的花瓣,仿佛凭空出现,又即刻和积聚在此的所有灵力一同消失。

清净的灵气扩散到空气中,石切丸捧着那只匣子,重新站起身来,他面前的现在只是株普通的樱树。所有的咒法都已全部归还于这片土地。

匣中的宝剑似乎还有些灵力残留,即使灵物可以脱离本体,但最初的凭依在此,他仍有必要将它带回保护周全。

他返身回去收拾行李,宅邸门口似乎有人影闪过,外面似乎有村人在向什么人问着花草种植的事情,石切丸手上动作一滞,但并没有走出门去。

他想问的问题,也没必要知道更多答案了。


火车一天仅停靠一列,石切丸回到家中时,已临近傍晚,收拾了行李,约好了同委托人见面处理后续事宜,检查信箱和积攒的工作等一系列事情过去。他颇为疲惫,很快便睡了过去。

因此没有看到,他自家庭院中,那些小巧的只有手掌般大小的女孩子们,纷纷从花朵后探出头来,打量着出现在院中的这位来客。对方着一袭古时才有的狩衣,踏在庭中花草繁茂的地方,打量着这间房屋。

因他身上还有受过石切丸祝福的气息,这些平素负责看守庭院的花灵也不多说什么,有些胆子大的,乘着落下的花瓣跳到他的肩头,问他的名字。

那人眼中的新月似乎亮了一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是和你们主人有缘之人啊。”

他说着笑笑,顺手拨开一丛花茎,在院中挑了处僻静的地方等待天亮。没有主人的允许,他毕竟无法直接进入,又不想去打扰刚刚入睡的屋主,也就唯有等待一途。

从对方迈入那宅邸的第一步起,他已经认出他来。长久的等待给他足够的耐心,毕竟过去了那么久,绝不是人类的寿命足以承担的岁月。不知经历了几重转世,对方和他的维系已经消失全无也未可知。

还好并不是如此。

纯净澄澈的灵力也好,就连品格脾性也和数百年前一模一样。

“我是自己想留在那里等你回来的。连这都没有问出口,便一声不响地离开……真是愚笨到教人无话可说的人啊。石切丸。”

离天亮似乎还有很久,但已经等待了数百年,他并不差这一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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